渐入深山，至一洞府，其中别有天地。有叟坐堂上，郎使参之 [33] ，呼以师。叟曰：“来何早也？”郎曰：“此人道念已坚，望加收齿 [34] 。”叟曰：“汝既来，须将此身并置度外，始得。”贾唯唯听命。郎送至一院，安其寝处，又投以饵 [35] ，始去。房亦精洁，但户无扉 [36] ，窗无棂 [37] ，内惟一几一榻。贾解屦登榻 [38] ，月明穿射矣 [39] 。觉微饥，取饵啖之，甘而易饱。窃意郎当复来，坐久寂然，杳无声响。但觉清香满室，脏腑空明，脉络皆可指数 [40] 。忽闻有声甚厉，似猫抓痒，自牖睨之，则虎蹲檐下。乍见甚惊，因忆师言，即复收神凝坐 [41] 。虎似知其有人，寻入近榻，气咻咻，遍嗅足股。少顷，闻庭中嗥动，如鸡受缚，虎即趋出。又坐少时，一美人入，兰麝扑人 [42] ，悄然登榻，附耳小言曰：“我来矣。”一言之间，口脂散馥。贾瞑然不少动。又低声曰：“睡乎？”声音颇类其妻，心微动，又念曰：“此皆师相试之幻术也。”瞑如故。美人笑曰：“鼠子动矣！”初，夫妻与婢同室，狎亵惟恐婢闻，私约一谜曰：“鼠子动，则相欢好。”忽闻是语，不觉大动，开目凝视，真其妻也。问：“何能来？”答云：“郎生恐君岑寂思归，遣一妪导我来。”言次，因贾出门不相告语，偎傍之际，颇有怨怼。贾慰藉良久，始得嬉笑为欢。既毕，夜已向晨 [43] ，闻叟谯诃声 [44] ，渐近庭院。妻急起，无地自匿，遂越短墙而去。俄顷，郎从叟入。叟对贾杖郎，便令逐客。郎亦引贾自短墙出，曰：“仆望君奢 [45] ，不免躁进，不图情缘未断，累受扑责。从此暂去，相见行有日也。”指示归途，拱手遂别。[33] 参：拜见。

[34] 收齿：接纳，收录。《北史·李谔传》：“学必典谟，交不苟合，则摈落私门，不加收齿。”饵：食物。

[36] 扉：门。棂：窗格子。

[38] 屦（jù）：麻鞋，草鞋。穿射：照射。

[40] 指数（shǔ）：清点。收神：收敛意念。凝坐：端坐。